你呼唤流箭,那支最后的箭,朝它敞开冰铸的胸膛。离弓之箭、出鞘之刀,若不喂血,即是讪笑。你迎接它,如迎接宿命。箭自高空笔直坠下,铁镞擦出火星,射中你的心窝。
一滴红血缓缓自冰壁滑下,积雪开始柔软,众水苏醒,汇成月桃色的春涧。你温驯地躺下,谛听水唱,声声将你的雄壮体魄唱成奔泉。你下最后一道将军令:“拿走吧!成全今春戏水之鸳鸯,或浮萍。”
一九九一年八月
联合副刊
第7章 阳光手印
早月蜕了壳,恐怕是夜游未归,那枚月壳子在清风中晃荡,早起的蝉是饿的,三两口也就吃了。
几条晨光,像蚕丝捻的绳,自东方抛来,捆收纱帐般的雾,雾太活,收不拢;千棵松的短针勾了雾角,万只蝉的小嘴咬了雾幔,雄壮的山峦忽然翻身,又压去半匹。你看到阳光一个大巴掌推倾山壁,把雾收清楚了。金黄色的手印子留在山的脸上,半边醒半边睡。
你虚阔心胸,向群峰走去。无人的清晨,天因你而开朗,翠峦为你妩媚。石径旁的垂草打扫露珠,仿佛昨夜这峰峦难得做了一梦,而且还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