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日成扑哧笑了,说:“看不清了,不当烸,我赶明就拿生石膏、生大黄和川芎给你熬药。咱还是先说吴钩和五十州,听我细掰扯呵,吴钩是什么哪,形似剑而曲。这又得从春秋吴国说起,要问为啥,吴钩是从春秋吴国得名的。”听了半天,一直没说乔群怎么样了,吴霜实在是忍耐不住了,给乔日成倒满了酒,说:“行啦行啦乔叔,你好不容易从清朝讲到民国,讲到牛镇,又要回到春秋吴国,算了,把人都急死了。你就说乔群哥,他现在去哪儿了?”乔日成没说过瘾,备感失望,咂了一口酒,问:“还有下酒菜吗?”吴霜妈说:“酱缸里还有腌咸菜。”乔日成一吧嗒嘴,说:“酱菜下酒好,疙瘩丝儿下酒最有滋味儿。”吴霜妈朝正在急切地等着乔群消息的闺女说:“小霜,你别着急,先去捞个咸菜疙瘩,好好拿水冲冲,把丝儿切得细一点儿,完了再看看缸里还有没有胡萝卜和白菜头,要是还有就都捞出来,让你乔叔可劲儿造。”吴霜下地去外间屋的缸里捞腌酱菜,高声说:“乔叔,你讲你的,我听着呢。”
吴霜一提乔群,乔日成就抽起了烟,吧嗒几口烟,狠狠地骂道:“那个瘪犊子,提他我浑身都是气。”吴霜妈也抽着烟,等着他的下文。乔日成接着说:“你说这个犊子玩意儿,说好了跟我一起回家。我说,小霜那孩子在家不一定怎么着急呢。”吴霜妈点头称道:“就是就是。”乔日成说:“他倒好,在奉天城边上,他跟我梗脖子,说队伍打散了,心里憋屈。”吴霜妈插嘴说:“憋屈就不过日子啦?”乔日成说:“是呢。我说了,亡国奴又不是你一个,日子还得过,该娶娶,该嫁嫁,该抱孩儿还得抱孩儿。”吴霜听到这儿,脸红了,在外屋插一句,说:“我倒不是着急这个。”吴霜妈扑哧一笑,说:“不这个哪个?嘴上起泡,屁股鼓包,火大了去了你。”吴霜不高兴了,说:“妈,你说些什么呀!”乔日成知道吴霜是大姑娘了,不爱听她妈说屁股怎么样,抹不开面儿,转话题说道:“我掰皮说馅,他就是不听,硬是让他一个哥们儿拽到奉天去了,没心没肺的玩意儿!”吴霜端着切好的腌萝卜进屋来,一脸的失望,心里想乔群还是不怎么挂念自己,要是真像他信里写的那样怎么思念怎么牵肠挂肚,肯定会先回来看看自己再出门,哪怕见一面待一会儿也是好的,干吗急着去奉天?吴霜的心里黯淡,问道:“乔群去奉天干啥?”乔日成呸了一声,说:“没好事。说了吴霜你别多心,他那个哥们儿吧,倒是不错,就是根底不好,过去吃喝嫖赌,人也杀过,牢也坐过。当然了,也打过小鬼子。哎,不提不提,还是听乔叔讲吴钩。”吴霜没心情听什么吴钩,她心里想着乔群,怨着乔群,什么也听不进去。吴霜妈附和着亲家,说:“吴钩吴钩。”乔日成又咂了一口酒,酒意已浓,叹道:“吴钩好啊,吴钩即吴刀,吴刀即曲刀,曲刀胜直刀。何以见得?有李贺的诗为证:‘请君暂上凌烟阁,若个书生万户侯。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