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像,仅仅是屋角蜘蛛网上的几丝白发,树梢残叶间的半片碎布,就能立即把我们带入那个不敢再想的年代。
毕竟还要翻看一下。
伸手前,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看着我,那是妈妈。悲痛不已的妈妈也看到了国雨从抽屉里翻找出来的这一叠纸,而且也快速地判断出是什么年代的留存。如果在以前她看到爸爸在翻动这些纸页,一定会一把抢过去撕得粉碎,扔到垃圾箱里,不允许他用过去的伤痛再伤害今天。但是此刻她却不敢走近一步,因为她掂出了事情超常的重量:一个她最为了解的男人把这叠纸页保存到死亡之后,那么这也就成了需要重新解读的遗物。
解读者,首先应该是我。
二
第一叠材料是油印的大批判简报。
翻开第一眼看到一个大标题:迎头痛击右倾翻案风。一看时间,是一九六八年四月十九日。这让我一惊,一直记得所谓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是一九七五年之后的事,怎么一九六八年我去农场劳动前就闹上了?可见这是当权者一直在做的事,一九七五年只是变成了一场更激烈的运动罢了,而我们,已记忆模糊。
为了不再模糊下去,我觉得有必要从这些油印简报中抄录一些文字,至少让弟弟们看一看,我们的爸爸曾被什么样的牙齿咬嚼过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