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有日本鬼子的说是唱不是唱,说是吆喝不是吆喝的怪声音。—这种声音,日本鬼子一闹就闹到天亮,哪一个临时据点里也一样。—阎荣堂想:“山上的人们都听见啰?”他又听见门外头直是窸窸窣窣的,听了半天,才搞清楚那是下雨了。阎荣堂心想:“下雨好,下了雨就看不见窖子的印儿来了!”他挨着的地方都肿了,衣服绷着疼得厉害。那伤口又多的是,不觉着还啰,觉得就象千条毒蛇钻着咬,顾得了这,顾不了那。
阎荣堂看出来,事儿还没有完,还有拷打在后头。他叹了一口气。想到今天早起不该到刘发荣那儿去,该就上山,肚子饿怕什么?未必在山上还找不着吃的,弄得这时节受苦!他想到,打游击嘛,饿是小事儿,他设想他要活出去啰,以后就宁肯挨着饿,挨着冻,只要不给日本鬼子抓住。他是受惯了冻饿的人。
他一点没想到死,一脑子的希望,哪怕这希望是艰苦的生活,这样的希望常常是有力的。
一会儿,日本鬼子官和翻译官叽咕了一阵。翻译官走过来,问阎荣堂说:“熬得过吧?说了吧!这儿只有你一个人了,那家伙拖出去枪毙了。”
看那说话的神情,阎荣堂就知道是假的,他也没听见枪响,就说:“呃,熬不熬得过?要不熬,又有什么法子!”